Antinomy

专写冷门。

徐伯钧×陶书利(四)

自打上回在临仙阁与马三吃饭一晃四五日过去了。这一日陶书利起床,洗完脸,刚来到餐厅就看到管家已经等在那里了。

管家看到陶书利,连忙走过来:“少爷。” 

陶书利一看老管家的神色,就知道有事儿,一屁股坐下,端起碗来,一边喝小米粥,一边道:“找我有事?说吧!”

 管家道:“老爷明天晚上在望京楼请戏,一连请三天,特意吩咐了,让您明天也跟着去。”

陶书利奇道:“望京楼?不是那个戏园子吗?这好端端不逢年不过节怎么突然要请戏啊?”

“老爷过五十大寿,包了戏园子,请了几位重要客人。”

“哦,”陶书利挠挠头,他竟不知徐伯钧过生日。又问道:“请的哪个戏班子啊?”

管家答道:“瑞福祥。他们家的金蓉桂先生是越城男旦头一号,老爷就喜欢听他们家的戏。”

 陶书利来越城不久就听说过瑞福祥,和上海的栾福班齐名,是越城鼎鼎有名的班子,平常走码头,除了京剧还兼演昆曲。头牌是一生一旦,邱凤泠和金蓉桂。 

“行了,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陶书利挥挥手。

老管家却没动,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陶书利看到他这副表情就头疼:“有屁快放。”

管家唯唯诺诺道:“老爷还嘱咐了,明天出场的都是重要的客人,让您行事收敛着些,别...别给他丢人。”管家说完鞠了一躬就走了。

陶书利气得把手中端起的碗重重往桌子上一磕,张口骂道:“嘿,他娘的,我陶书利是长了三只眼还是六只手啊?怎么,出门去给你们丢人了是吧?”旁边的下人们看着这个混世魔王发飙,都低眉顺眼,不敢喘气,唯恐撞在枪口上。


 第二天傍晚,陶书利站在镜子面前,看着自己一身崭新的行头:墨蓝色的对襟马褂,上面绣了白色的树叶纹路。下面是一条纯黑色的长袍。脚下蹬了一双白色镂空的皮鞋。

 陶书利挺满意:前几天才做的新衣服,这回刚好穿出去。来回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,抬手给自己戴上蛤蟆镜:“精神!” 

司机在外边等了好久了,眼瞅着快误了点了,有些焦急,求救似的看向管家。

管家进门催促道:“少爷,不早了,该出发了”

陶书利这才晃晃悠悠走出门,坐上了汽车。

 汽车停在了望京楼外边。天色将黑,戏楼里灯火通明。陶书利下了车,摘下眼镜,大摇大摆地走进去。 

望京楼是越城有名的戏园子,光绪初年修建,原先是卖清茶的茶园子,叫做“望月楼”,兼演评书曲艺梆子二簧,后来换了名字改建成了戏园子,民国初年曾由越城本地艺人李庆芳筹资修缮改建过,规模很大。一楼二楼,散座包厢加起来,足足能坐一千两百多人。除了瑞福祥,很多著名的科班也经常在这里演白戏和夜戏。

 望京楼经常请名角来演出,票不好买,台底下总是坐的满满当当。

陶书利经过大门的时候,看见门口的水牌子上写了晚上演出的折子戏名:《天官赐福》《金钱豹》《走麦城》《打金枝》《艳阳楼》........ 才走进内场,就看到一楼乱哄哄的,地上铺着红色的毯子。长条凳上已经坐满了人。长桌子上摆好了点心瓜子和茶水。房顶上挂满了彩灯,看起来很热闹。台上有演员正在热场。

他抬头朝楼上的包厢望去,找了找,看见徐伯钧坐在一间包厢里面。徐远看见了楼下晃晃悠悠的陶书利,立马出门,走下楼梯把他带进了二楼的包厢门口,让他在门口等一下。

 包厢里的陈设古色古香。除了徐伯钧还坐着其他几位客人。徐伯钧正和一位穿朱褐色马褂长袍的人说话。徐远上前通报了一下,徐伯钧抬头看到陶书利,招手叫陶书利进来。 

陶书利走进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,心脏砰砰直跳。他虽然为人处世颇有一套,但是以前接触的大多是富商乡绅之流,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达官显贵,心里不禁也有些犯怵。 

徐伯钧对着众人介绍道:“这是我的小儿子,我想在座各位应该听说过。小时候走散了,前不久才认了回来。名字还没改回来,叫陶书利。”

 刚才穿褐色长袍和徐伯钧说话的那个中年人连忙站起来:“原来是小公子啊。真是一表人才啊!” 

徐伯钧向陶书利介绍道:“这位是望京楼的老板尚仲荪先生。我们两个是老朋友了。”

 陶书利连忙拱手行礼:“见过尚老板!” 

徐伯钧给陶书利一一介绍了在座的客人。陶书利落座。众人寒暄客套了一阵儿。很快台上开场的锣鼓点响了起来。众人纷纷安静,等待剧目开场。 


 第一出演的是《金钱豹》,武戏。扮演孙猴子和豹子的两名武生身手不错,动作做的漂亮利落,台下观众纷纷叫好。

陶书利不知不觉看的入迷了,也跟着拍手叫好起来。旁边的客人看见了,笑道:“小公子也是戏迷啊?”陶书利连忙道:“哦,我不是,就是觉得打得好,嘿嘿!” 

另一位客人对陶书利道:“你爹他可是真戏迷,年轻的时候还经常上台票戏呢!还被他老爹臭骂过!”

“哎,”徐伯钧连忙制住他的话头,客人哈哈笑道:“怎么了?怕我在你儿子面前揭你的老底?”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。 

众人听的开心,尚老板看着却觉得不对,连忙叫了个外边的伙计问道:“第一出戏不是天官赐福吗?怎么改演金钱豹了?”

伙计连忙道:“我去问问杨老板。” 

一会儿那伙计跑了过来,对尚老板道:“杨老板说,头场戏的演员误了场了,人找不到,开演的时候替场的还没到,只能把戏往后挪一挪。” 

“胡闹!”尚老板气的脸色铁青,“他杨老板的演员演戏这么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吗?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敢误场!这祝寿的开场戏哪能往后放!”

伙计无言。尚老板挥挥手让他出去。

徐伯钧看到了,问道:“怎么了这是?”

 尚老板觉得丢脸,撒谎道:“哦,盔箱师父生了急病没来,结果手下的徒弟把行头装错了,刚派人去取回来了。” 

徐伯钧知道他在撒谎,看他一脸歉疚也就没拆穿,安慰道:“不要紧的。听戏嘛,图一个乐子。” 

这会儿第一出已经演完了,正在演第二出《天官赐福》。陶书利对文戏兴趣不大,也听不太懂。听了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聊,看看四周,突然发现包厢外边有个穿布衣的年轻男人,在走廊里来回晃悠着。 

陶书利觉得奇怪,盯着他,发现他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往包厢里张望。陶书利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。

他正想起身出去看看。门口守卫的士兵看到那个男人,上前盘问:“你干什么的?” 

那人突然冲到士兵面前,掏出一把手枪,一枪击头打死了士兵,然后冲进包厢。

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。陶书利只听到一声鞭炮似的枪响声。下一秒,那人已经冲进来,对着包厢里的徐伯钧就开枪射击。

 徐伯钧没有防备,被一枪击中了左臂,鲜血瞬间涌了出来。他反应过来连忙躲避。那人又连开两枪,一枚子弹紧贴着陶书利的耳朵边飞了过去,烫了他一下。 

众人反应过来,急忙躲进桌子下方。那人还想开枪,陶书利反应过来,拾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那人扔了过去。然后冲过去抱住那人,一手捏住他握抢的右手。

 砰!砰!砰!那人混乱之中连开几枪,所幸被捏着胳膊,枪口朝上,没有击中任何人。屋顶墙壁,天花板的吊灯,瞬间多了几个枪眼。

楼下的人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瞬间混乱起来。所有人四散逃离,椅子桌子被碰翻了。茶水瓜果撒的到处都是。到处是尖叫声和哭泣声。 戏园子外守卫士兵听到了动静,连忙冲进来。但是门口挤满了逃命的人,一时十分混乱。

 而此时,陶书利和刺客还在搏斗着。陶书利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那个人压在地上,死死压住他的右胳膊。徐伯钧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,一枪击中了那人拿枪的右手。那人吃痛松手,陶书利连忙把他手中的枪夺了出来,交给徐伯钧。徐伯钧卸下手枪的弹夹。士兵们冲了进来,将那人死死摁住。 

众人惊魂未定,有几位客人吓得瘫坐在椅子上,说不出话来。尚老板脸色极为难看,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,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。  

徐伯钧的左臂还在汩汩地流血。鲜血很快浸染了他黑色的褂子,顺着胳膊流到手腕。 徐远不在,陶书利看着徐伯钧血流不止的左臂,一时有些慌乱。徐伯钧倒十分镇定,他撕下一截衣袖简单包扎了一下,又指挥士兵去找个大夫过来。 

徐远得到消息,很快带着手下赶到了现场。他让士兵将刺客押走。命令将今天晚上所有的演出人员带走问话。

 大夫很快拎着急救箱过来了,她轻轻抬起徐伯钧的手臂,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,摇摇头:“子弹应该还在里面,要动手术把子弹取出来。”大夫说完取出纱布绷带,先帮徐伯钧简单包扎了一下。  

徐远走进包厢,看见徐伯钧被包扎起来的左臂,满脸歉疚:“属下该死!让督军受惊了!”  徐伯钧面向几位客人道:“真是对不住各位,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,让各位受惊了!改日我一定专门请客赔罪。”

 客人们逐渐恢复过来,一人说道:“督军赶紧去医院看伤吧,这里有徐副官,不用担心。” 徐伯钧交代徐远安排人把在座的客人送回家,然后坐上车前往附近的医院就诊。

 尚老板留在现场,徐远客气地对他说道:“尚老板,还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,有些详细的情况要向您了解一下。” 尚老板点点头,和手下交代了几句,跟着徐远上了一辆车。车辆徐徐开走,消失在夜色中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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